非洲洋垃圾为何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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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083- 非洲洋垃圾

作者：豹妹

  制图：孙绿 / 校稿：猫斯图 / 编辑：生菜

随着欧亚大陆和美洲的开发进入稳定期，非洲如今被很多人认为是属于这个世纪的希望大陆。非洲蕴藏的自然资源和廉价的人力成本，很可能让它成为本世纪中叶之后全球的工业引擎。一些国家和大企业针对非洲的提前布局也已经开始。

你觉得呢？

但不管非洲在本世纪能为全世界做多大的贡献，至少非洲现在已经染上了一些工业化的病。无法处理的电子垃圾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电子垃圾危害大

电子垃圾无处不在，从每个人都要用的手机、电脑到电吹风、电冰箱，再到需要插电的玩具，全都在其中。

相比一般的塑料和纸质垃圾

要把这些从电器里分离出来可就麻烦得多了

（图片来自 wikipedia@Kae）

电子垃圾中含有的主要污染成分是重金属包括汞，铅，铍，镉等，还有添加在电线里的卤化有机物阻燃剂。前者会造成骨骼和神经系统疾病，后者则可能致癌或影响生殖功能，一旦进入环境后果不堪设想。

还认识他们不？

当然消费者自己是不会意识到电子垃圾的这些危害的。发展中国家的大多数用户并没有将电子垃圾分类的意识和习惯，只是随手把不要的手机电脑和生活垃圾一起扔掉，进入下游的垃圾处理环节，而没有得到单独的处理。从全世界范围来看，电子垃圾的回收处理率尚不能达到 16%。

美国 2011 年的电子垃圾回收率尚且只有 24％

世界范围内的回收率就更低了

虽然回收率在上升，但是垃圾产量上升也很快

（图片来自 EPA）

而发展中国家又是现在电子商品市场增长最快、电子产品废弃率也最高的市场。2007 年，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就将中国和南非一起，列为电子垃圾废弃高增长国家，认为到了 2020 年每年废弃的电子产品将会是 2007 年的五倍。

有一家做电子垃圾回收的 eWASA 可以了解下

（南非电子废物协会）

（www.ewasa.org）

这是个可怕的数字。但考虑到 2007 年才是苹果手机发布第一代，华为手机还在做充 200 元话费就送机的营销活动，联合国显然是没有意料到后来的移动互联网时代，就这个数字还是被大大低估的。

华为、小米、OPPO 加起来是一个很大的份额

而且这个份额还会逐渐提高

（图片来自 StatCounter）

不仅是数量在增多，这些垃圾的来源结构也在变化。2016 年之前，美国无疑是全世界生产电子垃圾的最强大户，年产量始终在 100 万吨以上。而在 2016 年之后，根据统计口径不同，中国的电子垃圾产量也开始能和美国一较高下了。随着移动互联网的普及，电子垃圾主产区转移到新兴市场国家，似乎是一个肉眼可见的趋势。

电子消费品市场直接和人口挂钩

除了相对饱和的中国市场

东亚南亚其他市场还空间巨大

（占比近世界半数的人口，电子垃圾产量可能更高）

但不变的是，非洲始终是电子垃圾的终端市场之一。

对于欠发达国家来说，电子垃圾并非一无是处，在非洲穷乡僻壤的村庄要实现家电下乡，不用发达国家淘汰的电器是做不到的。近年来经济增速显著的西非国家尼日利亚，就大量于从欧洲国家进口电子废品，并从中选取可以再利用的当二手货卖。

虽然是一个人均 GDP 不高且贫富差距巨大的国家

尼日利亚增长迅速的人口同样需要消费电子产品

那么进口重组再二手确实是一门生意

（图片来自 google.com）

而除了整机翻新，即使是电子垃圾的碎片，其中含有的重金属是很多非洲国家无法自行开采的资源。在矿井里找不到，就在电子垃圾里找。据估计，仅美国消费者每年丢弃的电子产品中含有的金银，就可以按市价卖出 6000 万美元。

拆解电子垃圾

（图片来自 wikipedia@victorgrigas）

其他可以卖出高价的金属原料包括：电线中的铜、显像管电视 / 屏幕中的铜、电子线路板上的银、数码产品外壳上的铝等等。美国消费者一定想不到自己随手丢进垃圾桶的废物在大洋彼岸变成了有价值的宝物。贫穷的人民群众为了生计发出的想象力总是无穷的。

废弃电路板一小部分

( 图片来自 wikipedia@Guinnog )

在寻找可用材料的过程中，工人们使用的方法也很粗暴。他们会点燃煤火，融化电路板的塑料部分和电线的绝缘层，取出其中熔化的金属。烤糊或者燃烧的塑料部分，就变成了致癌化合物飘散在当地的空气中，每天冒出刺鼻的气味。

但暂时还难以解决

( 图片来自 youtube@Len Davis )

日本爱媛大学对加纳首都郊区阿博布罗西（Agbogbloshie）（全球第二大电子垃圾场）的一项调查显示，当地居民焚烧电线后在土地中留下了大量重金属，而在空气和水源中则含有溴、砷、水银等有害物质。

直接就这么烧了

( 图片来自 wikipedia@Muntaka Chasant）

虽然当地人都知道处理电子垃圾的害处，但要彻底取缔无论是对当地民众还是对政府来说都是难上加难。

生命难以承受之重

随着世界经济增长，其实有不少非洲国家已经连自己的垃圾都处理不过来了。

在非洲比较发达的国家南非，每人每年平均生产 6.2 公斤的电子垃圾，和世界平均水平持平，但回收率只有 12%，并没有到世界平均水平。这说明即使是在一个强国，以一个很低的要求去看待，非洲的电子垃圾处理能力也是跟不上生产能力的。

而那些更贫困的国家，最简单的处理就是一烧了之

（加纳阿博布罗西）

（图片来自 Wikipedia@marlenenapoli）

而在东非，欧美各国输出了不少太阳能设备支援当地生产。虽然出于一片好心，但太阳能设备需要大量储能设备，这就牵涉到锂电池和铅酸电池的回收。而当地根本没有合规的回收企业，很多电池要么被填埋污染土壤和水源，要么被暴力拆解二次影响环境，回收形势非常不乐观。

其实早在 1989 年，国际社会就出台了一份《控制危险废料越境转移及其处置巴塞尔公约》，简称《巴塞尔公约》，禁止发达国家向发展中国家倾泻各种有毒有害垃圾，前后共有 187 个国家和地区参与。

回收电池里的铅

（图片来自 National Institute for Occupational Safety and Health ( NIOSH ) ）

几乎所有欧洲国家和很多非洲国家也在其中，因此理论上，发达国家是不能把垃圾名正言顺地送到非洲的。但是垃圾回收污染严重，人工成本也高，产生了大量垃圾的发达国家无法自己处理垃圾，终究还是要想办法把垃圾送到非洲的。

加纳首都阿克拉是一座便于进出口的沿海城市

结果之一就是郊区清晰可见冒着浓烟 ..

( 图片来自 wikipedia@finnish eye）

于是一些发达国家的垃圾商人把垃圾改头换面，用 " 设备援助 "、" 二手货 " 等名称把有害废物送进非洲。而美国从《巴塞尔公约》诞生之初就没有批准协议在国内生效，因为国会认为公约条例和国家环保部门的现有执法依据有冲突，尤其是关于 " 一定条件下运回废物 " 这一条，他们始终不愿意妥协。

所以虽然美国每年给巴塞尔公约秘书处以财政支持，但公约本身对美国垃圾贸易并没有限制作用，只能要求美国 " 按照公约精神 " 行事。

可惜这种没有强制力的要求只能约束君子，控制不了小人。

反正是污染别家的环境

（图片来自 Wikipedia@fairphone）

2016 年，由《巴塞尔公约》衍生出来的巴塞尔行动组织和麻省理工大学合理进行了一次调查，将 GPS 信号发生器放在了废品里，交给回收商。结果他们发现，美国电子垃圾回收行业中充满了弄虚作假的行为。他们在各个社区宣传自己的环保理念，让民众信以为真，然后免费或者以超低价格收购居民家淘汰的电视、电脑、手机，在美国国内某地进行筛选之后，将有毒或者无用的部分就地填埋或者送往海外，出口比例高达 40%。

经济靠消费，消费就会有垃圾，放缓？不能够的

（美国产生的各类固体垃圾）

（图片来自 Wikipedia@EPA）

2018 年之前，这个出口目标是中国香港，进而进入广东，而且大多数是以非法走私的形式，因为这种垃圾的回收价值太低，中国的合法回收商也不要。从 2018 年之后，随着中国和东南亚国家在新的《巴塞尔公约》修正案中找到了严拒塑料垃圾的依据，这些垃圾就都到非洲去了。

毕竟，当地人民对廉价电子产品的需求也确实巨大

而即使在公益组织和学者已经公开黑幕的情况下，美国国家环保局却似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管制的兴趣。此前他们只是与 9 家合规注册的废品公司进行了会谈和现场调查，就下了 " 运转良好 " 的结论。至于简单有效的 GPS 追踪手段，他们则一直推说预算不足，拒绝采纳。

出口到加纳的电子垃圾

（图片来自 Wikipedia@Muntaka Chasant）

非洲的抵抗

非洲国家也不是没有想过抵抗，比如公布于 1991 年的《禁止向非洲进口危险废物并在非洲内管理和控制危险废物越境转移的巴马科公约》，简称《巴马科公约》已经得到了 33 个非洲国家政府的认可，是非洲一项重要的国际公约，主要目的就是打击非法进口垃圾。

但是对于生产力水平仍然很低的非洲来说，从发达国家进口电子垃圾实在是一桩诱人的买卖。只要能加入这一个高回报的行业，自己的身体健康都不重要了，哪管其他人生活洪水滔天？事实上，在非洲从事垃圾分拣的工人里，有一半以上都是 18 岁以下的少年，他们的未来似乎已经注定和这些垃圾有了不解之缘。

从烧完的垃圾回收一些铜

但这就是他们的生计

( 图片来自 wikipedia@Jcaravanos）

更何况电子垃圾回收仅在加纳一国，每年就能贡献 1~2.8 亿美元的产值（由于大多是非法交易，所以统计口径不一），地方政府其实也没有动机进行管理。

所以民间的公益组织和可以盈利的商业公司这时候就显得尤为重要了。比如在南非，出现了一个电子垃圾联盟（SAEWA），负责为需要电子垃圾处理的人提供服务。他们的首选方案一般是整机再利用，如果不行，就回收材料和元器件，如果连这个价值都没有，那他们就会设法把电子垃圾变成钥匙圈、手机链、钟表（特别好奇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等艺术品，做到变废为宝。

在肯尼亚，也有一家名为 Phenix Recycling 的商业公司负责收集全国送来的废旧电池和太阳能板，将其发往以色列、比利时等地进行无害化处理。然而因为政府法规管控不力，市场普遍认为没有必要妥善处理电子垃圾，这家公司很难得到投资人的青睐，就更别提政府补贴了。

Phenix Recycling 官网

非洲大陆，这片希望大陆，也许在腾飞之前，就会淹没在全人类制造的电子垃圾之海下。

* 本文内容为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球知识局立场

封面图片来自 wikipedia@Jcaravan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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